就业招工“两头难”如何化解
2024届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达1179万，同比增加21万，就业压力处于较高水平。而与此同时，我国一些行业存在明显“用工缺口”，适应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的数字型、创新型、复合型的高技能人才仍然稀缺，我国技能人才占就业人员的比例不到30%。一边是“就业难”，一边是“招工难”。这已经是多年来存在的老问题了。如何化解“就业难”与“招工难”并存问题？有人提出，求职者要转变观念、“放下身段”、“先就业后择业”。而显然，这不是“放下身段”就能解决的问题。即便“放下身段”，相当数量的求职者并没有掌握社会所需要的技能。要化解“就业难”与“招工难”并存这一问题，需要从根本上办好作为类型教育的职业教育，扭转社会对职业教育、技能人才的偏见和歧视。
破除“唯学历”教育观、人才观
从就业角度看，如果不及时转变对职业教育、技能人才的看法，未来我国社会还可能出现更严重的“就业难”与“招工难”并存的问题。当前，我国正步入老龄化社会和“少子化”时代。根据出生人口的变化趋势进行预测，按现有高等教育规模，几乎所有适龄学生都可以接受高等教育。而在新增求职者都有大专及以上学历的新时代背景下，维护社会运转所必需的技能人才，其就业前景会超过很多有高学历的人才。
事实上，近年来的就业市场，已经显现出这种趋势。有的高职、职业本科院校的毕业生还没有毕业就被“预订一空”，与之对应，有的研究生在毕业后回炉上技校学一门技能去求职。但还是有很多人认为，这是只看眼前，不考虑未来的发展趋势，研究生的发展后劲要比本科生、高职生大，前景要更广阔。这是秉持“唯学历”教育观、人才观，对未来就业形势作出的预测。而从发达国家发展的轨迹看，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后，必须破除“唯学历”教育观、人才观，从“学历社会”转入“能力社会”，形成“淡化学历、崇尚技能”的社会氛围。
化解“就业难”与“招工难”并存，必须从办好职业教育，消除对技能人才的歧视做起。虽然我国一直高度重视发展职业教育，但是，由于长期以来对职业教育的定位是低于普通教育的“层次教育”，因此不论是学校教育还是家庭教育、社会教育，都存在一定程度对职业教育的偏见与歧视。其结果是，不仅中职学生对中职的认同度低，教师、家长和社会的认同度也很低。按照这种认知，取消中职只发展普高、把普高纳入义务教育、取消中考的“建议”就得到很多家长的追捧。然而，不要说这根本不现实，就算是实现，也难以消除教育焦虑。因为这让学生的选择更加单一，只有走普高、升学成才一条路，也让“结构性”就业难更突出。而减轻学生负担、缓解家长焦虑，必须拓宽学生的选择，选择适合自己的教育与适合自己的职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根据教育部发布的数据，2023年，我国高中阶段毛入学率91.8%，基本实现高中教育普及化。然而，很多社会舆论认为还应普及普通高中教育。其实，从教育资源角度看，普及普高并不难，把现在的中职学校普高化即可——职业教育的办学成本比普通教育还高。但是，从学生能力角度看，并不是所有学生都适合学习普通高中课程，在普职比1∶1的情况下，普高学生参加普通高考有相当比例考生只有200分以下的考分；从社会对人才需求角度看，对技能人才的需求远高于对学术人才需求，如果受教育者从小不接受成为技能人才，这会造成教育与社会需求的脱节，以及每个学生成才观与现实的错位。
让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看到前途
2022年修订的职业教育法，将职业教育定位为与普通教育平等发展的类型教育，这是重要的战略定位。2023年我国的普职比已经达到2.13∶1，当前，我国发展高中教育的重点，不是提高普职比，而是要致力于提高中职教育的地位和质量，让选择中职教育、学习技能课程的学生看到前途，让这些学生在学业、升学、职业发展中与选择普通教育的学生有平等的机会。
全面打通职业院校的学历“断头路”，大力推进长学制贯通教育。从2019年起，我国已经取消了中职毕业生的升学比例限制。据统计显示，我国中职毕业生升学的比例已经超过70%。基于此，所有中职学校的招生、培养都可以采取中本贯通、中高职贯通方式，这既可以提高中职的吸引力，也可以提高技能人才的培养质量，满足社会对高技能人才的需求。
探索举办综合高中，实行学分制教学管理。综合高中是将普高课程和中职课程融为一体的高中，既开设普高学术课程，又开设中职技能课程，由学生自主选择。学生高中毕业后根据自己修读课程自主选择进入普通院校或职业院校。办好综合高中，关键在于加强对技职课程的投入，并建立与普通高考平等的职教高考制度。我国要把高中教育纳入义务教育，同时结合学生的能力情况、社会需求情况发展中职教育，就绕不开办综合高中这条路，因为义务教育要求学校均衡发展。把所有综合高中办成办学条件相当的综合高中，我国也才具备把高中纳入义务教育的条件。
不论是发展贯通式长学制教育项目，还是探索举办综合高中，其核心都是扩大学生的选择权。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坚持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要实现这一发展目标，就要立足扩大学生选择权，办好每一类高中，并探索建立各类高中学校自由转学制度，自主选择参加普通高考、职教高考。与此同时，要落实2020年发布的《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提出的要求，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要带头扭转“唯名校”“唯学历”的用人导向，建立以品德和能力为导向、以岗位需求为目标的人才使用机制，改变人才“高消费”状况，形成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良好局面。我国部分省份已经在公务员省考招录中，将学历要求调整为高职毕业，这一措施值得肯定并应进一步推广、扩大。
必须意识到，只有建立多元评价体系、扩大多元选择，才能缓解教育焦虑。面对未来的就业发展形势，要有前瞻性的眼光，不能再用过时教育观、人才观阻碍教育的发展。在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教育要淡化“分层”“选拔”的功能，回归育人的功能，让每个学生不管接受什么教育、从事什么职业，都有人生出彩的机会。这也可以实现人才的充分有效配置，化解“就业难”与“招工难”并存的社会问题。
（作者系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
熊丙奇
来源：学习时报
